黄奕住与廈门自来水公司

老哥

黄奕住与廈门自来水公司

周秀鸾

            当人们在厦门、鼓浪屿打开水龙头，用着清洁的淡水时， 应该想起70多年前为解決厦鼓居民用水问题而苦心经营自来水公司的黄奕住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厦门和鼓浪屿均系小岛.四面环海。海水不能饮用。岛上 无河流。厦门有少数溪流潭沼(号称七池八河十三溪〉，其水甚脏，不堪饮用。地下水量少质差，数百年间，厦门岛和鼓浪屿岛上开凿了许多私用井和公用井。除鼓浪屿有少数井水可供饮用外,其他井的水，盐分重，硬度高，又苦又涩，不仅难以入口，连洗涤都不合适。厦门有山泉，伹量少，又受季节限制，天旱稍久,山泉即枯涸。所以厦门水资源严重缺乏，居民用水，既不能 靠天〈下雨后的山泉〉，也不能靠地(井水、溪水)主要依赖人工的“船仔水”,即用运水船或从石码运来的九龙江水，或从后江埭、水鸡腿、牛家村等市郊运来的井水。每天水贩肩挑空桶向运水船船主买水,然后按时挑到市内居民家，卖给他们。每天水量大约1万多担。于是卖水形成一个行业。最上等的是“石泉水”。石泉在白鹿洞边山洼里，从石穴中涌出，味甘洌，买来专供煎茶用，每担1角或1.5角。“花园水“是靖山、白鹿洞下一带花园内的井水，每担5分钱，十之八九的厦门居民是用一般的“船仔水”，每担卖五、六个铜板。折合1吨水1.06—1. 85元。运水船多数从帆礁那边上岸，从那里到市区的路，叫 “担水巷，是每天水贩往来的必经之路,水是居家生活不可一日或缺的。气候恶劣时，运水船为风雨所阻，居民无水可用，水价极贵。于是家家户户用大缸小瓮睹水备用，用水极不方便。加上江水未经过滤，不免混浊。在船只运送、水桶装运过程中， 更有手足不干净和尘土飞扬等产生的污染问题，妨碍居民健康。每当春夏之交，鼠疫、霍乱、疟疾、肠炎等疠疫滋生。由于水的缺乏，度门市容很脏，在1920年前，被人称为世界两大脏市之一，居民因街道狭小，房屋栉比，一遇火警，因缺水扑火,火势蔓延快，酿成大灾。随着度门经济发展，人口增加,房屋添多，水成为厦门现代化进程中一个急迫霈要解决的大问题。

         黄奕住家在鼓浪屿，家中用水条件较好，但他在往来度鼓时，见到一不卫生，二不方便的供水状况，认为这是关系市民生活的大事,必须加以改善。他探知鼓浪屿有位名叫林全成 (字森衆)的人刚从美国哈佛大学学成归来,是学自来水建设工程的，便登门拜访求教，商讨兴办自来水公司之事。林全成的父亲林振勋，是当地的富户，也热心市政建设，赞成办自来水厂，于是黄奕住于1920年发起筹办厦门自来水公司。他与林振勋、厦门商会会长洪鸿僑、中国银行厦门分行经理陈实甫、英商汇丰银行买办叶孚光和几位华侨，着手募股集资，幵始设1万股，每股100元,共100万元，实际集资110万元，黄奕住认4000股，投资40万元，为第一大股东，林振勋认700 股，投资7万元，为第二大股东。叶孚光(又名鹤秋，叶德水第八子，人称八舍，亦有人叫他叶老八)认100股,投资1万元。 1921年2月黄奕住请林全成任公司的总工程师，月薪700元.是廈门市最高工资。林全成任总工程师后，请来美国水利工程师往招(后为卫根）勘察水源。经过几个月的探测，在上里山区觅到合适地点。于是由工程师测量、制图。在设计用水量时,力求能满足厦门、鼓浪屿居民的全年用度,以免发生水荒。1923年5月，公司定名为“商办厦门自来水股份有限公司”。 该公司自筹备之日起，即由黄奕住操办。公司成立后，设董事会，其中常务董事7人，黄奕住为董事长，黄世金为副董事长。黄奕住与其他6位常务董事、总经理周幼梅、总工程师林全成每星期开会一次，研究一周的大事，日常事务由黄奕住、黄世金、周幼梅、林全成四人开会研究。公司成立之初,先租借太古公司之房办公，租金每月500元4后在水仙路建五层大楼。三四层供办公用，五楼为宿舍，一褛租给德士古等洋行。全楼建筑费40万元。

          自来水工程中所有蓄水池、沙滤池、水管、水塔及公司建筑等全部工程，于1924年在上海招商投标。有中、英、荷、德、美、日等6国的公司投标。荷人投标最高，110万元，日本人70 万元，德国90万元。考虑德国西门子的设备比较好，8月23 日，黄奕住与该公司在上海签定合同，日本政府谓其商人标价低，为何不能接此工程，向**交涉，**推辞是华侨来办的，公司不能干涉，日本政府只好作罢，自来水公司与西门子公司签订的合同中规定，合同签订后，自来水公司立即存30万元在银行中‘一年后再交30万元，完工后再交30万元,共分三期付款（据公司《编年纪录》，实际的建筑费为92万元）随即开工。建筑工程包括彳一)在厦门岛东南部的上里山曾厝附近筑坝蓄水，建成一座容量为100万吨(立方米,下 同）的水库(蓄水池)，最髙蓄水量可供全市区居民9个月之需。管理室及宿舍3座。（二)在南普陀寺西北侧建成一座日制水能力5千吨的赤岭水库（滤水池，包括慢性沙滤池三座，清水池一座），设洗沙机1架，瑞士臭氧灭毒机1架，化验室1 座，办事处及宿舍3座。（三〉在水仙路建修造厂.有厂房1座， 机件全副：试表房1座，试表仪器全副。（四）敷设输水管道，分两段：由上里至赤岭，大铁管5800米；由赤岭至市区，100至300毫米的输、配水管道。（五）装设用户水管，共1500户。 (六)消防设备,有水龙头300副，防水门45个。1926年7月， 工程初具雏型，幵始试行送水。市区供水管网36.1公里。每吨水价5角3分，比“船仔水”便宜。10月28日，召幵厦门自来水股份有限公司成立大会，并通过韋程，黄奕住当选为董事，复由董事会选为董事长和办事董事。1927年，全部工程完竣。经測验^水质优良，居世界第2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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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1926年7月试行放水，至1927年全部工程完成，甩户逐步扩大，一年后增加到700户，2年后增至1200户。由于水池建筑费用高，安装费用也很髙，所以水费也贵，每加仑水(等于3.875升)卖二分。用水量每日每人仅12加仑半。用户家中人口大约有15000 口。全年平均每日用18万加仑。连同代售和供给轮船之数在内，每日最髙用水量为35万加仑。自1927年4月开办起，至1927年底止，计收水资8万元，收支 相抵。1928年收水资10万元，略有盈余。

        来往于厦门的各国商船，在试用度门自来水公司所供之水的过程中,经过各国多种仪器的化验，确认廈门自来水的水质在东亚居第一位，厦门自来水公司由此获远东第一水广之称,名声远播，故中外经过厦门的轮船，均愿在度门添水，于是，该公司自1932年购造小汽船I艘，名曰“甘露”,速率较高，专供输送各商船吃水之用。外囯船来装水，每1吨水费5 角，每年收入可达30万元。

1927年，厦门自来水公司竣工，廈门市区居民食用水开 一新纪元,廈门12万余居民的饮水问题逐步得到解决。然而， 鼓浪屿居民却望水兴叹。

          厦门市区自开马路后，市面日见繁荣，地狹人满，部分居民转至对海的鼓浪屿居住。日益增多的回国投资的华侨和在袓国建别墅的华侨,多选择豉浪屿建房屋。该屿公共租界工部局及住户纷纷要求用自来水。黄奕住本人也住在鼓浪屿。1929年，黄奕住下决心要解决鼓浪屿的用水问题，仍请美籍工程师卫根来测量。卫根估计,从廈门到鼓浪屿做一水管，需要150 万元。1930年，林全成与俄籍工程师华拉素设计,在鼓浪屿做一水塔，用水船把水从厦门送到该水塔，只需40万元。所以决定扩大资本40万元，即从110万元增加到150万元。在厦门和鼓浪屿建设上下水码头，在鼓浪屿日光岩和鸡冠山，分别建造髙低蓄水池及配水管道。并购买大小船三艘、拖船一艘,逐日将滤清的水运往鼓浪屿的西仔路头，用电机抽至蓄水池。自来水设备安装的初期，鼓浪屿用水户不多。自来水公司收得的水费少，人不敷出，拟把水管拆到禾山。工部局不同意、强制各住户、商店都要用自来水,以至连菜店也要安装自来水。这样，用户增到600户，公司营业才不亏本。1932年正式对鼓浪屿居民供水。

         从有自来水供应的时间而言，厦门在这方面的现代化进程并不比世界的总进程差多远。以美国而言，有经过处理的淡水供应的城市，在城市总数中占的比例1907年为百分之三，1920 年将近百分之三十七。

           1932年.鉴于厦门市政扩展，居民激增，水量不敷供应。于是再增资本50万元（连前总计200万元）。在上里至赤岭增装水管线1条,在赤岭增建沙滤池1座,每日滤水量1636吨。 1934年，国民政府实业部发给执照列设字701号，准予专利30年.

          公司的用户年年增加。1931年2375户，1932年2532户,1933 年 2633 户，1934 年 2565 户，1935 年 6 月 2626 户。用水量每日平均3350吨,每年122万吨。包月用户水费1元；其余的每吨水费，居民4角4分；街道售水3角3分（即七五折）、公共机关2角2分；工业5角；消防免费。

公司的普业状况良好。从1928年起，年年有盈余。股息平均每年付出16万元。至1934年，固定资产总值2419639 万元。该年给水总量113. 0966万吨,渗漏及损失量占其中的百分之二十四外。全年总收入35，7354万元，总支出27.7568万元，盈余7，9786 万元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厘门自来水公司的发展，受到社会环境的制约。诙公司 1935年度《工程部报告书》中申述水价髙的原因时写道“市上特殊分子，每每偷水欠资，蛮不讲理。官厅不独不予取缔，且机关衙门亦多有用水而不给价者。此种损失恒在百分之二十五以上。” “本公司创办伊始，在在均须扩充，故应添招股本，为便投资踊跃起见，不得不维持股东相当利益，盖市面普通放款，亦有八 九厘利息故也：“此外尚有多数呆账无法收取，故每年收入多不能配足，预定利益勉力支持，诸多因难。”报告书中指出，阻碍公司发展的是“恶势力”。这种恶势力首先是在厦门的帝国主义势力。鼓浪屿公共租界工部局要求公司免费供应鼓浪屿的火**水,练福坛救火用水。日本利用浪人在厦门造成一种反动势力，横行霸道,无恶不作。自来水公司直接受到浪人的威胁，浪人的偷水是很严重的，他们用尽方法来破坏公司的营业，几乎没有办法处理。公司无可奈何，被迫与日本人妥协，雇用日籍检查员来做公司的保镖。封建势力是另一种恶势力，自来水公司设街道代售处，由吴、陈、纪“三大姓”开设。公司卖给售水处的价格，比一般居民低百分之二十五。在当时，这实际上是给厦门封建势力好处，以取得他们的支持。厦门市国民政府是阻碍公司发展的第三种恶势力。厦门市政府勒令公司把股金利息 发给他们去买枪，公司只好和他们妥协，每月挪500元送给市政府。其他的勒索，时有所闻。例如，籍口征收公地使用费而由公司忖给他们贿款500元等等。公司的报告书说：“本公司每年须纳款巨万，电灯电话两公司仿怫相同，殊为苛刻。”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，黄奕住努力奋斗，使自来水公司发展很快。厦门自来水公司自创办至1937年的商办，即黄奕住经办时期,业务蒸蒸日上，设备增多，服务面遂步扩大。本来，廈门自市政扩展后，人口日增，水量供不应求，计划在东山再造一个蓄水池及滤沙池，已经购买生铁管及熟铁管935吨，及水泥等费3.84万元，拟于计划完成后,呈请备案，即可计日兴工。不料抗战发生，1938年5月，日本侵华军占领厦门后，该公司为日伪劫夺，这个计划遂告停顿不能实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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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伪劫夺厦门自来水公司后，进行掠夺式经营。抗日战争胜利后，国民政府将该公司据为己有。从1937年至1949年,厦门的居民日多,该公司的日制水能力，市区供管道长度和有关设备不仪没有增加，反因年久失修而减少、损坏，增加的只有水价。1948年每吨水价折合1936年币值为6角6分，比1926年(每吨水5角3分）上涨百分之二十四点五三。多数居民用不起自来水。厦门《江声报》登载如下一首打油诗：“米价水价天天跳，奸商哈哈笑，市长睡大觉，老百姓去上吊”。1949年，年售水量 34、2万吨，日均供水量不足1千吨，全市水表户3600户(多数是外国人、商家和小康人家〉。1948年干旱月份,水库干涸，市区每天供水15分钟。公司入不敷出，靠借债维持，可见日本的占领和国民政府的国家垄断，对经济建设的破坏是多么严重。从黄奕住经办该公司时期〔不仅无政权的直接支持，政府且是阻碍力量〕与日本占领及国民政府官办该公司（有政权直接支持）时期的状况作对照，更能看出黄奕住的经营才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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修建之初的上里水库（德国西门子公司修建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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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里水库堤坝（修建于上世纪20年代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