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舰访厦--被忽视的海军史盛事

老哥

美舰访厦--被忽视的海军史盛事

被忽视的海军史盛事
20160103厦门网 2016-01-03 00:00

　　

中方赠送给美方的纪念品——景泰蓝纪念盘，绘有美国国旗和大清黄龙旗。

　　

景泰蓝杯子

　　

■美国“大白舰队”1908年访问厦门时，清廷非常慷慨，特意订制了一批纪念品赠送。百年后，少数

纪念品回流到厦门藏家陈亚元先生手中。图为陈亚元与他收藏的“景泰蓝巨觥”。

　　

景泰蓝杯子

　　

景泰蓝巨觥

　　1908年美国“大白舰队”访厦，是中美两国关系史上的重大事件，更是中美海军交流史的大事。很奇怪，这一事件在当时被清廷忽略——接待规格很高，但京城毫不关心；更奇怪的是，至今仍被学术界遗忘，多种中国海军史著述甚至没有提及。
　　对于厦门来说，第一次进行这种“国家级”的接待，才发现不堪重负。不但接待费用要各省拨款，就连工匠、厨师、戏班都要福州、广东和香港请来，人力车从日本买来，电灯则从天津运来。据说，见多识广的厦门人，这时才第一次见到电灯。可想而知，厦门社会受到了巨大的冲击。
　　但当时照相机已经比较流行，留下了大量影像，历史不会真正湮灭。近年来，随着大批老照片被人翻出，珍贵的明信片、纪念品等实物流入拍卖场，“大白舰队”访厦事件逐渐浮出幽暗，成为厦门城市记忆的热点。感谢陈亚元和紫日两位先生愿意公开他们的收藏，我们邀请撰稿人黄绍坚先生结合中外报章记录，还原清末厦门接待美国“大白舰队”的历史场景。
　　——编者
　　文/图 黄绍坚
　　1908年10月，历史学家孟森在《东方杂志》上撰写《光绪34年9月大事记》，提到清廷指派毓朗、梁敦彦“劳问”美国舰队时，精辟地指出:“此亦近日一大交际。往谢之使在途，来游之舰日近。中美之间，方谋两利之道。此次劳问，礼颇重，当徐纪其事，亦一故实也。”
　　他说的“往谢之使”，指赴美专使唐绍仪，前往美国感谢免除中国部分庚子赔款；“来游之舰”，指的正是访问厦门的美国“大白舰队”。
　　孟森言而有信，随即写下一篇《美舰篇》，详细记录了“大白舰队”访问日本横滨与中国厦门的经过。
　　但是，清廷其他上层，对“大白舰队”来访，骨子里并未在意。《光绪朝实录》中对此记载，只有两条，一条即前面提到的派出两位“劳问大臣”之事 ；另一条，是1908年10月3日清廷发给闽浙总督松寿的电报:“著该（总）督届时前往厦门，督饬印委各员，接待照料（美军舰队官兵）。”
　　连当年美国明尼苏达州《利特尔福尔斯（小瀑布城）先锋报》（Little Falls herald）都注意到，《（美国）舰队访问被忽视，中国官方并不在意美国军舰的到访》:“美国舰队第二支队在厦门访问，当（美国）军人在厦门受到**款待时，北京的人们对此却几乎一无所知。就北京而言，中国的报纸对此次参观与访问，不论是官方消息或其它消息，均一字未提……在北京，只有一家日本报纸，发表了关于厦门的报道。”
　　不仅当年如此，今日亦如此。今日西方学者，多较重视美国“大白舰队”访问厦门一事，例如英国人理查德·赖特所著《蒸汽时代的中国海军:1862-1945》一书中，就有明确记载。
　　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，在上下两册近千页的《清末海军史料》中，却未收录此事。就连戚其章先生广受好评的《晚清海军兴衰史》，对此事同样视而不见。
　　如果说当年清廷上层的忽视，实属愚昧无知，那么今天学者们的忽视，殊不可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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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舰访厦（续②）

“大白舰队”的狂欢周
20160103厦门网 2016-01-03 00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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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美国水兵在厦门的合影——陈亚元先生收藏

　　

■南普陀茶会——《东方杂志》，1908年，第5卷第11期

　　

■美舰登岸情形——《东方杂志》，1908年，第5卷第11期

　　

■万寿节宴会——《东方杂志》，1908年，第5卷第11期

　　文/供图 黄绍坚
　　1908年10月23日，闽浙总督松寿抵达厦门。10月26日，清廷派出的“劳问大臣”贝勒毓朗、外务部侍郎梁敦彦，在南北洋海军统领萨镇冰的陪同下，乘坐“海圻”号战舰，抵达厦门。
　　在美国“大白舰队”抵达厦门之前，厦门方面探听到，“（美军）水师舰22艘、水师兵13252人”。而事实上，抵达厦门访问的，只是美国“大白舰队”的第二分舰队，共8艘重型巡洋舰、另有6艘医护船、补给船、工作船等，舰上官兵约6000人。
　　据西方媒体报道，为了解释为何只有一半的“大白舰队”访问厦门，袁世凯控制下的官方报纸（大约指邸报）撒谎称，美军舰队在前往中国途中，遭遇大风，舰队被吹散，目前尚有8艘战舰下落不明。
　　1908年10月30日上午8点，美国“大白舰队”的8艘重型巡洋舰，抵达厦门港外。9点，在萨镇冰带领的中国海军小队——小型巡洋舰4艘、炮艇1艘 ——护送下，“大白舰队”进入厦门港内下碇停泊。
　　美国“大白舰队”在厦访问期间，国内各省许多团体，纷纷向美军舰队发来慰问电报，《申报》则罕见地作了系列报道。
　　“大白舰队”活动日程表
　　从1908年10月30日至11月5日，美国“大白舰队”在厦门共停留1周时间。主要活动如下:
　　●10月30日（星期五）:上午，美国舰队抵达厦门，贝勒毓朗、侍郎梁敦彦等人，登上美舰欢迎。中午，中方宴请美国舰队斯屈洛特少将等人及美国领事馆官员。晚上，宴请伊玛莱少将等人。同日，美国舰队的一半人员，包括军官140-150人、水兵3000人，在厦门登岸，午餐、晚餐接受中方宴请。是夜，室外燃放烟花助兴，并在室内上演广东戏，宴会进行到午夜。
　　●10月31日（星期六）:上午，美军舰队的另一半人员登岸，上午举行球赛，中午接受中方宴请；下午，在美舰“路易斯安那”号上，在厦西方妇女举行茶会，中方官员参加；晚上，继续宴请美军官兵。
　　●11月1日（星期日）:美方官兵休息，舰上人员皆不准进入厦门城内，有些官兵前往鼓浪屿游览。中午招待美方军官午餐。下午4点，备茶点招待。
　　●11月2日（星期一）:美方再次安排3000名官兵登岸，上午举行运动会，中午及晚上美军官兵接受中方宴请。鼓浪屿国际俱乐部的西方商人，中午设宴招待美军军官。下午，西方商人设茶点宴请美军军官及中方官员。晚上，鼓浪屿上的美国领事馆设宴，招待美军军官及中方官员，宴会后还举行了舞会，并大放焰火助兴。唯一的遗憾是，原定下午在鼓浪屿举行的网球赛，因下雨而中止。
　　●11月3日（星期二）:这天，是慈禧太后生日“万寿节”。美国明尼苏达州《利特尔福尔斯（小瀑布城）先锋报》（Little Falls herald）对此专门作了报道:“美国海军军官参加了在中国巡洋舰上举行的招待会，随后他们和中方官员一起登岸，并加入祝酒行列，为中国真正的统治者——一位老女人的健康而干杯。在中国皇太后74岁（虚岁）生日之际——这在中国传统节日中是最隆重的一天——美国舰队参观者们，参加了纪念皇太后生日的庆祝活动。白天，在中国巡洋舰‘海圻’号上，举行了一个招待会。下午，在岸上的南普陀庙，还有另一个招待会。”当天晚上，中方大放焰火，庆祝慈禧太后生日。还有个小插曲:放焰火时，火星落入青年会的帐篷上，引发火灾，将中方专门为美方官兵准备的纸烟、雪茄及明信片等物，一并烧毁，幸未酿成大祸。事实上，仅仅半个月之后，慈禧太后就龙驭上宾翘辫子了。
　　●11月4日（星期三）:美舰士兵登岸，举行足球赛，“弗吉尼亚”号巡洋舰上的水兵队，战胜“路易斯安那”号巡洋舰上的水兵队，赢得“巨觥一只”作为奖品。同日，贝勒毓朗代表中方，向美方舰队“赠送景泰蓝巨觥数只，以作舰队游厦之纪念品”。晚上，中方举行告别晚宴。
　　●11月5日（星期四）:上午，美国“大白舰队”启程，离开厦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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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舰访厦（续③）

60万两银子的接待任务
20160103厦门网 2016-01-03 00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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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贝勒毓朗，迎接来访的“大白舰队”将领——选自中国航海博物馆主编:《辛亥·海军——辛亥革命时期海军史料简编》。山东画报出版社，2011年10月版

　　

■接待美舰的三位清朝大员:闽浙总督松寿（左）、贝勒毓朗（中）、外务部右侍郎梁敦彦（右）——《东方杂志》，1908年，第5卷第11期

　　

▲《美国舰队最近访问厦门的场景》。美国亚历桑那州报纸《比斯比每日述评》（Bisbee daily review），1908年11月11日头版。（原注）上图:南普陀寺，士兵们停泊期间最爱的地方；左下图:梁敦彦；右下图:中国巡洋舰“海圻”号。

　　文/供图 黄绍坚
　　到底花了多少钱？
　　1908年9月9日，清廷外务部特意致电两江总督及闽浙总督，称:“美国舰队来游中国，为空前绝后之举，即为两国邦交和睦之确证。故政府决议，尽力欢迎。”
　　按照天朝传统，“尽力欢迎”的意思是:钱不是问题，面子才是问题。
　　在厦门接待美国“大白舰队”，总共花费了多少钱？马幼垣先生依据英文文献，估算费用约为100万美元。戴海斌先生根据清廷档案，推算“总支出接近60 万两，甚或超出”。
　　事实上，当年《申报》对此曾有详细报道:“厦门海关税务司魏君，亦代中（国）政府筹划此事。闽督（闽浙总督）已谕，将所需各费，均作正开消”；“所有食品已由上海某行包办，计银10万两。各种酒品，则向美国直接订购，计14万4千扩脱（夸脱。美制1夸脱约等于0.946升）；美国麦姆君，并送世界著名美酒6000扩脱（夸脱）”；“西人有名薛葛尔者，承包宴请美舰员弁，酒菜已订合同14万（两）……又一说承包酒菜者为孙阿龙，系美（国）领事所荐，昨已到厦，驻鼓浪屿美（国）领事署内”；“昨又接外（务）部来电，谓款如不敷，可再拨40万（两）”。
　　也就是说，仅仅依据《申报》报道，厦门接待美国“大白舰队”各种费用合计，至少在64万两以上。
　　接待费用来源，主要是清廷度支部从各地海关税款中，拨款50万两，其中:上海“江海关”、天津“津海关”合计28万两；（湖北）宜昌关10万两；（江苏）镇江关6万两；（江苏）苏州关3万两、（浙江）杭州关3万两。不够部分，如上所述，应该是从厦门海关的关税款、及闽浙总督、兴泉永道、厦防厅各级官员掌握的公款中拨出，具体数额不详。可以想见，其数额肯定不小。
　　钱花到哪里去了？
　　数十万两银子，究竟怎么花掉的？一些当年的报道细节，或许可以说明这一点:
　　一、修葺厦门内外名胜古迹:“（厦门）境内古庙、胜迹，现正大加修葺”；“碧山（岩）、虎溪（岩）两名胜，（修葺工程）尚未开工……估价需3000余元”；“南普陀头门（大门），折和推出20丈有奇……开凿水池（今南普陀放生池），外筑围墙”。
　　二、建筑2座美国舰队来厦时专用的木码头:“美舰来厦，须建筑码头，以便各弁兵直接上下……（修筑码头）先从磐石炮台海滩边（今大学路部队干休所）入手，将木植栽舂，直透海底，然后架成木桥一座，作为码头”；“建造码头一所，修筑新路多条”；“厦港建一木码头，鼓浪屿建一木码头，均告成。每座需费2000元”；“码头及沿途，须悬挂西式灯彩……沿路西式灯彩，议定价1万3千元”。
　　三、修建美国舰队司令来厦时暂住的演武厅行辕（今厦门大学演武路“演武公园”一带）:因厦门工匠既少且贵，专门从福州雇佣工匠若干名，来厦门建筑该洋房。
　　四、修建洋式操场与彩楼:“又在校场（今厦门大学老校门一带）中，筑造洋式操场一所，以便美统领及属下各职员，阅看华兵操演”；“演武亭高结彩楼3座，以壮观瞻”。
　　五、搭建可供3000人进餐的大竹棚及餐厅:“拟造一可容3千人之大洋房（后改为建一座大竹棚），为宴请美舰水手之地”；“大菜厨房建十六、七间”；“并在粤定购酒席所用一切器具。其碗箸等类，俱用华式”。
　　六、修建戏台、请来戏班演戏:“赶建大戏园2处，每处座位可容千人”；“行辕内搭一戏台，门外搭一戏台，已雇广东戏三班来演”。
　　七、安装电灯:虽是临时措施，但这是厦门历史上第一次安装电灯。“（招商局总办麦信坚、外务部郎中谦豫）该二员带（来厦门）有电灯6000盏”；“并定购1万支灯头之电灯机（发电机）1具”；“爱仁轮船，自天津来厦，专载电灯机器，共4500盏”。
　　八、采购马车、人力车:“向日本购（买）新人力车数百辆，以便美国军员、水手登陆乘坐之用”；“赴上海、香港，购办马车、东洋车（人力车）及玩好、铺陈、应用各物，均已购齐”。
　　九、采购花木盆景、烟花:向漳州租来花卉总计5000盆左右，又“赴粤采办花木盆景、及头号烟花”；“购广东烟火、花筒3000余件，届时燃放”。
　　十、定制纪念品:美军到来之后，“有运动各品，如棍球、足球两种，获胜者奖大银杯两只，估价洋2500元有奇”；“中（国）政府命萨镇冰军门铸造银牌7200枚、金牌200枚，分赠美舰队各员弁、水手，以为游华纪念。牌面之大小，约及半银圆。一面镂成中、美国旗，一面注明舰队抵厦日期。有铭文数言。银牌每枚值洋1元，金牌每枚值洋30元，均向日本定造”。
　　台风捣乱
　　1908年10月15日下午，一场不期而至的台风，在厦门附近登陆，让大家措手不及。为迎接美舰而搭建的彩楼被吹倒，厦门房屋、船只也多有受损，20人受伤。不过，厦门周边的漳州地区，受灾更为严重，漳州府城、南靖县城被淹，漳州地区发生水灾，水深二丈，南靖县溺死数百人。
　　灾后，在官府严令之下，厦门工匠们不舍昼夜，赶工修补受损设施。